江映真

Chapter 2

Charles坐在地铁里，怔怔地出神。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

他看了看自己脚上的运动鞋，又将前额的刘海顺着往后抹了一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打扮，一定让他们觉得蠢透了。他应该用发蜡把头发都梳到后面，这样能露出他光洁的额头，显得精神又成熟。他应该穿一身不一定昂贵但至少得体的西装，再配一双像样的皮鞋，这是面试着装的基本要求。这些他都知道，而且本来也打算这么做，可惜，突发事件和时间让他没有能够成功。

明晚就是他的毕业表演，他饰演的角色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初入大学的大一新生，为了贴合角色，他把心一横，剪了个极其蠢萌的刘海，然后搭了这一身充满违和感的服装，大家一致认为，这造型对于角色的塑造简直赞爆了。他和他的同学们磨合演技、删改细节，一直排练到很晚。已经没有地铁可以回他和Raven合租的公寓，于是他在一个男同学的宿舍里借宿了一宿，打算第二天起个大早，回家换衣服去面试。

他满心欢喜地回到公寓，却看见大门敞开着，里面有激烈的争吵声。

“你现在马上就给我滚出去，我们跟你这个混蛋，还有你爹那个老混蛋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很明显，这是Raven的声音，因为激动，陡然拔高了几个度。

Charles心里已经大概知道究竟来了什么不速之客，他走进客厅，看见来人，果然！他的继兄——Cain，正安然自得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后面站着两个健壮的黑衣保镖，冷着脸，凶横溢于言表。

“哟，Charles，你总算回来了。”Cain一副轻佻嘲弄的模样。Raven回头看见Charles，下意识地把他护在身后。

Cain是他们童年的阴影。Cain比Charles年长，又体格健壮，性格暴戾。他总是趁家里大人不在的时候就欺负Charles。对于Cain施加的暴力，Charles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他只能在每次被打之后，摸着身上一块块轻紫的伤痕，蹲在墙角里默默地掉眼泪。他尝试着要去告诉母亲，让她制止Cain的暴行，但她从来不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她有看不完的show，去不完的party，但没有多一刻待在大宅里关怀一下亲生儿子的耐性，她把这些统统划归为伤心往事，而她后来嫁的丈夫不断告诉她，应该开始一个全新的自我。

而Charles去告诉继父Kurt Mark时，他总是漫不经心地说：“我会批评Cain的。不过Charles，你也应该要学会保护你自己，不应该总是去招惹Cain。”“我并没有招惹Cain哥哥。”Charles委屈极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就落了下来。而Kurt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Brain，他不会把像一只小包子一样的Charles抱在膝盖上，揉着他棕色的小卷发，轻声地哄着他，直到他不哭。Kurt选择视而不见，冷漠地让Charles离开他的房间，不要打扰他的工作。而更糟的是，几天之后，Cain会以Charles是个只会告状的懦夫为理由，再揍他一顿，并且更加趾高气扬。这种噩梦直到Cain被学了半年跆拳道的Raven一脚照脸踢倒并且半天爬不起来终结。但Charles没有想到，他和Raven已经从伦敦远走到洛杉矶，这个梦魇，还会闲得蛋疼，找上门来。

Cain肆无忌惮地嘲弄着他们的潦倒，说公寓像狗窝，Charles现在看起来像一个愚蠢的小丑，他拍着大腿，抽着雪茄，吞吐着烟圈说着各种践踏着他们尊严的话。Charles握紧了拳头，Raven憋红了脸，他们都知道，今天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以一脚踢倒这个混蛋终结，至少他身后的两个保镖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发生。他们只希望这个混蛋发完疯就滚蛋。但最后，愤怒还是压倒了理智，在Cain猥琐得意地说完Charles如果过不下去可以去红灯区卖屁股说不定一夜暴富之后，Raven一脚跺在了Cain的裆部，还顺便用鞋跟捻了一下。Cain疼得龇牙咧嘴，气得直骂Raven是婊子，然后让两个保镖把Raven扔下楼梯。Charles和他们扭打在一起，但显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最后这场闹剧在邻居叫来的警察赶来后收场。Raven摔伤了腿，Charles把她送进了医院，并且叫来Hank照顾她之后，被警察留下来做笔录。所以他能在最后时刻赶到面试现场，并且在心乱如麻地情况下开始表演一段繁复又拗口的莎剧台词已经是一个奇迹！

Charles忽然觉得很累，他已经拼尽了全力，但还是把一切搞砸了。出了地铁站，秋日正午骄阳灼人，他疲惫甚至有些恍惚地走进了医院的走廊。

Charles在门口停下脚步，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打起精神，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才推开了房门。Raven躺在床上，腿上打了石膏，高高的吊着，她的男朋友Hank则温柔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Raven，你觉得怎么样了？”Charles坐到床边，温柔地摸了摸Raven的头发。

“倒是不怎么疼了，就是要躺在床上，我快闷死了”，Raven抱怨说。她接着又问；“Charles，你今天试镜怎么样？”

Charles不忍心告诉她，Hank好心打来报平安的电话，毁了他的表演。那会让这个内向腼腆的年轻人内疚一辈子的。Charles笑笑说：“Raven，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我迟到了，而且穿了不得体的衣服，我想他们对我的印象会很糟糕。”

Raven叹了口气：“那有点怪可惜的！他们公司的艺人现在几乎是霸占了好莱坞的半壁江山，实力强劲、资源优渥，虽然老板是个有控制欲和强迫症并且完美主义的英俊的混蛋。”说完，Raven顺手把摊在她腿上的杂志递到了Charles的手上。

Charles低下头来，看了一眼，轻轻地惊呼了一声：“是他？”杂志上印着Erik Lehnsherr坐在办公室接受采访的照片，他穿着一件深黑色的衬衫，肩膀宽阔、腰背挺直，面部线条刚硬立体，灰蓝色的眸子有些疏离的冷淡，简直堪比性感男模杂志硬照。

“Raven，我想我今天见到他了。”Charles看着书页的内容喃喃自语。对于Raven一脸花痴地问：“有照片上帅吗？”置若罔闻，Charles忍不住开始仔细阅读起采访稿的内容。看完一连串的“男人，就是应该对自己狠一点”，“我不接受任何的解释，不够优秀就应该淘汰出局，发生失误就应该付出代价，社会不是学校，老板发薪水不是让你锻炼能力的”，“人生最重要的是理智，感情是一种奢侈的放纵，事业才是值得耗尽激情的东西”，“没有人有义务透过你邋遢的外表来了解你丰富的内涵”之后，Charles叹了口气说：“Raven，现在我敢肯定的说，今天试镜成功的可能性为零。因为我在十分钟之内，在吉诺莎影业的老板Lehnsherr先生面前，做完了所有他最痛恨的事情……”